似乎是静悄悄的，《白沙的水族馆》落下了帷幕
从今年七月开始放送，由筱原俊哉担当监督、P.A.Works负责动画制作的《白沙的水族馆》（以下简称《白沙》）似乎并不引人瞩目。不过，在PA社的粉丝中，这部作品还是备受期待的：工作少女的题材让人不禁想起PA最出名的“工作中的女孩子”三部曲，半年番也是许多观众口中“适合PA”的长度，而筱原俊哉监督也是第三次与PA合作原创动画。观众们，至少我是如此，多少期待着《白沙》能够带来曾经的感动。
半年后，作品悄然完结，既没能像《白箱》那样成为“入宅必看”的名作，也没有留下《花开伊吕波》那样为人所称道的口碑。但即使如此，于我而言，这部动画依然是极其令人满足的，它的身上有《花开伊吕波》与《白箱》的影子，整部作品的氛围也令人放松、治愈。它就像躺在摇椅上的老爷爷，慢吞吞地讲述着自己年轻时的故事。
戛玛戛玛水族馆与《花开伊吕波》
《白沙》的前12话与后12话观感是有些割裂的，中间跳过了一段时间，作为故事舞台的水族馆换了一个，周围工作的人换了一批。或许很多人会联想到筱原监督的另一部作品，也是曾经由PA负责动画制作的《来自风平浪静的明天》，但整体来看不论是题材还是叙事方式，包括故事想要讲述的重点，二者都截然不同。事实上，《白沙》更像是前后两段分别模仿了PA过去的两部名作：《花开伊吕波》与《白箱》
《花开伊吕波》的故事发生在金泽的温泉小镇上，少女松前绪花被母亲“扔”到了温泉旅馆“喜翠庄”，一边适应着女招待的工作，一边和周围的人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
这种故事开头“天降少女”的模式在PA的故事中似乎很常见，例如后来的《樱花任务》，《来自多彩世界的明天》也可以说是这样的开篇。
但并不仅是因为宫泽风花突然来到冲绳以及戛玛戛玛水族馆这样的故事开头就说《白沙》与《花开伊吕波》有相似之处。戛玛戛玛本身和喜翠庄很像，有着长久的历史、熟客众多但生意并不景气，一边是愣头青的孙女和慈祥的祖父，另一边是年轻气盛的外孙女和严格的外祖母。二者的故事也很相似：不断地尝试新事物，将快要消失在时代浪潮中的旧事物拯救回来，但最终也都以失败告终。
《白沙》在戛玛戛玛的故事中探讨的一个主题或许是PA一直以来都很重视的，就是“地”与“人”的羁绊。从《花开伊吕波》到《樱花任务》，这种“地方振兴”的主题中难以抛却的就是与“地方”一同成长的人们。
动画有一幕令人忍俊不禁：当银河水族馆的南风原来戛玛戛玛见习时，爷爷带着她在水族馆里逛了一圈，游客们都没有在看鱼，孩子们在玩卡牌游戏，老人家在帮馆长打扫卫生，年轻的夫妇、卡车司机都来找馆长闲聊。可以说水族馆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虽然是无意识的，但他们和这片“地”结下了很深的羁绊。
《白沙》中一直没有解释的“幻象”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是这种羁绊的一个侧写。在水族馆前看到令人怀念的身影：父母、儿时的玩伴、老友，或许是因为这些人和水族馆一样，都被镌刻在了这些人的记忆中，所谓“睹物思人”就是物与人深刻联系的体现。
最令我动容的是戛玛戛玛营业的最后一天，门庭若市。虽然从惨淡的业绩很难看出来，但戛玛戛玛确实成为了如此多的人的回忆。其中有普通的当地居民，也有爷爷一手培养的饲育员。这幅景象就好像是《花开伊吕波》中喜翠庄在停业之际，雪洞祭前接到了大量的订房电话。这或许是一种回光返照，但同时也向观众诉说着这些逐渐被时代所遗弃的地方长久的历史积淀。
无论是从人物、故事还是其中蕴含的观念，《白沙》中戛玛戛玛的故事都和《花开伊吕波》有不少相像。而最后戛玛戛玛倒闭，风花和心分离的“结局”也与《花开伊吕波》结尾喜翠庄关门，大家天各一方如出一辙。这是PA的动画中一直偏爱的一类结局，为故事画上一个逗号，而后面就任君想象。
银河水族馆与《白箱》
我一直很期待PA为他们的故事补上“后日谈”，我很好奇喜翠庄关门后的众人都去了哪里，在做什么；《TARI TARI》中大家在高中毕业分别后前程如何；《樱花任务》中的由乃书记离开“卓帕卡布拉”后又去了些什么地方，取得了怎样的成绩。当然PA似乎热衷于只划一个逗号，把观众的胃口吊在那里。
这样的愿望在《白沙》中似乎是得以实现了。戛玛戛玛的倒闭算是一个逗号，而动画的后半段，银河水族馆的故事便是接在这个逗号之后的。不过一点点看到最后，我逐渐发现自己对“后日谈”的渴望并不仅仅是想要一个句号。
银河水族馆的故事开篇充满了戏剧性，饲育经验丰富的心被分配到了营业部，面对着从来没有做过的文书工作焦头烂额，还不得不满水族馆跑，与其他各个岗位的工作人员协调交涉。随着她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也与大家渐渐熟悉，慢慢地了解水族馆里的众人。故事中的人物形象随着心工作的进展变得饱满。
这样推进故事的方式很难不让人想到《白箱》中那个满城奔波，需求高超车技的岗位：喵森的制作进行。《白箱》中的人物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呈现：因为参与制作动画而与喵森产生接触，而在不断的接触中人物渐渐变得丰富、饱满。当然《白箱》的登场人物远比《白沙》要多得多，结尾的大合照异常壮观，但从一位“协调人员”的视角逐渐揭示这份工作的全貌，这点上二者是异曲同工的。
故事的重心也慢慢地从人与人的关系转移到了水族馆的工作本身。《白箱》作为以“动画制作”为主要卖点的动画，观众的期待以及故事的侧重必然是“业界”，动画制作如何进行是观众都想要看到的。而《白沙》中银河水族馆的故事则是以同一个方式描述了另一个业界——水族馆经营。幕后的准备、饲育、研究，幕前的活动、联动、扩张等等，比起传统观念中的“经营水族馆”明显是要更上一层楼的。或许这样的题材不像《白箱》那样会受到所有动画观众的青睐，但PA描绘得很好：在这个业界活跃的同样是一批充满热情、有上进心与抱负的人。
银河水族馆的故事像是戛玛戛玛水族馆故事的后日谈，但故事依然以一个逗号结尾：风花与薰学成归国，心和朱里在营业部继续工作，乌冬酱进入了水族馆餐厅工作，夏凛也达成心愿回到了饲育员的岗位上。但在这之后呢？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又留下了一个“任君想象”的结尾。
人生就是如此，一个阶段接着一个阶段，在每个阶段的结尾画上的都是逗号。观众想要的或许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句号，而是我们对角色产生了某种感情，某种依托。我们想要看每个逗号之后的故事，想要继续看着角色成长。打趣一点地说：我并不是想看《白箱2》，我还想看《白箱3》、《白箱4》、《白箱5》……
制作“温柔”的动画
当然，我显然不是想指责《白沙》抄了自家的老动画，而且事实上，PA很多原创动画都有一些“走老路”的特征。或许是当年作为一个新动画公司做出《花开伊吕波》这样的作品让PA钟情于这类动画，但随着近年来观众的选择越来越多，这些具有“PA味”的动画也慢慢地无法收获太好的反响。
但我很感谢PA能够一直制作这样的动画，无论是《樱花任务》还是《来自多彩世界的明天》，抑或是这次的《白沙的水族馆》，我都看得十分满足。PA的故事给人一种安定感，没有宏大的背景设定、复杂的故事主线或是具有冲击力的场面，而只是像摇椅上的老爷爷讲出口的故事：平淡、温柔、令人安心。
《白沙》的故事相比PA曾经的作品或许更加温柔。故事中最有“坏人相”的角色也不过是银河水族馆的副馆长罢了，但观众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也不是什么滥用职权、仗势欺人的坏上司，反而十分认真地关心着水族馆的业绩，也督促着心的成长。戛玛戛玛的馆长是慈眉善目的爷爷，不是严词厉色的外婆；故事中没有巨大的变故，往往每一话都有一个安心的结尾；心和风花这一对女主永远能在对方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能够给予温暖的鼓励与令人安心的支持。
观众对《白沙》的故事从一开始或许就没有什么期待，并不会有太多人觉得心能带领戛玛戛玛打出多大的名声，也不会有人期待她在银河能升官上位。观众想要的或许只是将自己沉浸入一个童话之中，阅读一个治愈人心的故事。
P.A.指的是Progressive Animation，虽然《白沙》一点都不Progressive，反而有些老套，但一个让人安心的故事，不也比许多堆砌复杂设定、追求神展开，最后却难以收尾的原创动画好上万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