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的文章中我们讲到的可能是百分之九十的读者对这本书的想法。觉得纳博科夫写《洛丽塔》是想让我们去理解一个恋童癖,去理解人性幽暗的地方,去理解那种强烈的欲望。但其实纳博科夫的本意恰恰相反,他是想让我们去警惕这个变态。我为什么如此笃定?下面就让我像名侦探柯南一样来出示证据。
第一个证据。《洛丽塔》的整部小说都是亨伯特的自我辩白,也就是说我们对这个故事的一切认知都是建立在亨伯特的叙述上。这里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当我们去读小说的时候,一开始就会带入到主角视角,我们看到的经历的和主角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小说里面讲的就是真的,我们不会想说还要去辨别叙述者撒了什么谎,隐瞒了什么。这个是小说读者的盲区。
有一个经典的侦探小说就是利用了这个盲区,这个小说叫做《罗杰疑案》。小说的主角是“我”,我是一个医生,我发想一个叫做罗杰的先生死了。因为我比较了解罗杰,所以我就成了大侦探波罗的助手来一起查这个案子,搜集证据。案情一步一步明朗,各种人被排除。最后找到了真正的凶手。真正的凶手只有一个,就是我——小说的叙述者。很多人读到结尾的时候就气个半死,觉得被作者玩弄了,这道题超纲了。但是当愤怒过去,你抱着知道谜底的心态来看这部小说,你会发现原来在叙述中是有一些蛛丝马迹的。作者就想利用《罗杰疑案》来告诉我们说你不要相信小说的主角,不要相信他的叙述,即使他的叙述是小说中唯一的故事。
在《洛丽塔》里,纳博科夫就把这个伎俩又玩了一遍,但是他很厚道的把这个谜底写在了开头,亨伯特就是犯人。而且他在一开始就提醒我们,以下这些是犯人的自我辩护,而作为读者的你是作为陪审团。你要去判断亨伯特哪些说辞是在自我开脱。所以这就给小说的阅读埋下了伏笔。
第二个证据。其实是纳博科夫自己评价亨伯特,他说这是一个字符,残忍,却努力显得动人的人,一个恶棍。亨伯特的人性并没有什么超常的地方,那些为这本小说辩护的文学评论家认为亨伯特是一个格外纯粹,格外浪漫,格外疯狂的人。但是他们错了,因为纳博科夫根本就不喜欢去描述这种人性。我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纳博科夫非常不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因为他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全是精神病。他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当中那些病态,扭曲的灵魂所做的反应,已经不是人类的反应了。纳博科夫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物过于变态,尽管作者想通过这些怪人的反应来解决他提出的问题,但事实上这个问题是得不到解决的。所以纳博科夫根本不喜欢写这种超常的人性。在纳博科夫看来,亨伯特只是一个可悲的普通人。他唯一的超常之处就是巧言令色。他太会说话了,他努力的用语言为自己开脱。努力去夸大自己的人性。去把对少女的暴行按照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去解读。
所以纳博科夫是在提醒我们,不要去夸大邪恶的深度和美感,不要把它提高到它配不上的位置上。亨伯特其实在小说当中不断地去推卸自己所造成的伤害。比如说在小数的结尾,亨伯特杀了剧作家,在山谷里,他听到孩子玩耍的声音。他说我明白了,绝望的事情并不是洛丽塔不在我身边,而是她的声音不在那片和声里。
我相信绝大多数读者看到这里的时候都被打动了,认为亨伯特忏悔了,他的灵魂升华了。但是我不断去读,读了很多次我才识破,原来亨伯特他不是在忏悔,他只是自我感动。只有在洛丽塔不是他发泄性欲的工具之后,他才允许自己反思。只有在出现了一个比他更加恶劣的剧作家之后,他才会从灵魂上去反省自己。可是一个坏人杀掉另外一个坏人,并不能洗清他本身的罪恶。而这种时过境迁之后的悔恨其实也掩盖不了罪恶的本质。因为如果洛丽塔没有从他身边逃掉的话,亨伯特依然会牢牢地控制她,摧毁她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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